《暖陽》04

　　「所以，這就是你兩年沒回家的理由？」面容與韓博士相似的青年靠在門邊，他帶著一副細框眼鏡，看起來比博士還要年長許多。他雙手環抱胸，看著自家弟弟以前的床上站著一個約莫兩歲的嬰兒，而韓博士本人正坐在一旁幫小娃兒換衣服。那孩子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，藍綠色的頭髮因為換衣服亂糟糟的，一對上青年的視線便露出笑容。「然後我現在莫名其妙多了個姪子。」

　　「你看起來能接受啊。」博士漫不經心地答道，他將阿嵐身上的深藍色小西裝外套拉好，拿出細梳為阿嵐將頭髮整齊的梳至兩側。看起來還算可以，他便站起身撫去自己西裝上的皺痕，將阿嵐抱在自己的胸口。

　　「母親看到時一副快心臟病發的表情。」青年推了下眼鏡，他們原本抱持這傢伙今年大概又不回來的想法，沒想到下午門鈴響了之後，僕人一臉驚恐的跑進來說小少爺回來了，還帶了一個孩子。半信半疑的走到門口，果真看到兩年沒回來的人，留著鬍子，懷中有個還在睡的小人。那一瞬間，一向嚴肅的母親嘴角抽了抽，一手緊抓他的手臂，往後踏了一步。事主某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聲回房間整理裝扮就走了。「要不是父親在準備晚宴的事，他一定會當場掐著你的脖子要你招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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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韓、司、晨。」低沉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重重的念著韓博士的名字。晚宴已經準備就緒，他帶著阿嵐來到宴會廳，門一開便見到臉色暗沉的父親與面無表情的母親。想必母親已經告訴父親阿嵐的存在，他原本還期待能看到人如果受到驚嚇會有什麼反應，特別是自己從小到大都表現波瀾不驚的父母。從語氣、語速，還有難得會出現的全名推斷──父親大概是氣炸了。

　　韓博士小聲地在阿嵐耳邊說了些話，然後指向一手拄著鑲嵌寶石的拐杖、卻看起來像要把枴杖拿起來打人的韓老爺。阿嵐眨了眨眼睛，模仿著剛剛韓博士所說的話：「爺爺？」

　　韓老爺和自家夫人的反應一樣，嘴角微微抽動。臉色是黑了又紅，紅了又恢復正常。韓博士知道計畫奏效，在心底鬆了一口氣，不枉費在路上他反覆教了阿嵐好幾次。站在博士身後的韓諾亞一手插在腰側、一手摀住臉，腦中閃過想要從弟弟的後腦一巴掌搧過去的念頭。

　　「之後再談。」說完這句，韓老爺拄著拐杖隨口編了要去確認晚宴的事物從門口離開。

　　「諾亞。」韓夫人深吸了一口氣，「去酒窖幫你父親挑一瓶酒。」

　　「是，母親。」大概想要先跟弟弟先聊聊吧，諾亞心想，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轉身離開。

　　目送大兒子離去，韓夫人的視線回到早就沒注意他們，正拿著一隻粉色兔玩偶給懷中嬰兒的小兒子。她向前走幾步，端詳孩子那雙與韓家如出一轍的眼眸。就她所知，小兒子應該沒有對象，就他的個性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結婚。那麼這孩子是…？

　　「實驗？」這大概是最合理的推論。她沒有忘記兒子是為什麼搬到城外，也沒有忘記兒子的喜好和被其他人側目的原因。韓博士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，又低頭看向阿嵐，輕輕地嗯了一聲。「希望你可以為他好好負責。」

　　她清楚韓司晨的個性，全心全意投入感興趣的領域，但也相對地在熱忱退去後便不再過問。現在的實驗成果是一個嬰孩，她不知道他的熱忱會持續多久。更擔心的是不確定他是否真的知道何謂父母。

　　「阿嵐，叫奶奶。」博士用指尖摩挲阿嵐的臉頰，再指向母親。

　　「奴奴？」阿嵐抱著兔子，順著博士指的方向看去。

　　「是奶奶。」博士緩慢地再唸了一次。

　　「那那？」

　　韓夫人伸出手，博士摸了摸阿嵐的頭，將孩子交通給母親，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。

　　「奶——奶——」韓夫人不疾不徐又重複了一次。

　　「奶…奶？」阿嵐努努嘴，努力模仿大人們的話。他感覺有人用指尖點點他的鼻子，然後撥著他的頭髮。動作非常溫柔，讓他舒服地瞇起眼睛。但有什麼立刻吸引他的注意力，抱著他的人身上亮晶晶的，很好玩也很漂亮。特別是脖子前一顆翠綠色的石頭，就像森林的顏色。他伸手抓住那顆石頭，轉頭看著博士。「石頭亮亮！」

　　博士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，腦中不合時宜地飄過「安全型依附」。大概因為時常在森林裡玩耍，阿嵐特別喜歡有著森林元素的事物。「不行喔。」他的手從口袋抽出來，放在阿嵐握在母親項鍊的小手上。「那是別人的東西，不可以亂拿。」

　　韓夫人富有趣味的欣賞眼前的場景，橙紅與陽橙、大眼瞪小眼。那孩子似乎也有自己的堅持，握在項鍊上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。小兒子也不打算讓步，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在那裡。最後小兒子敗下陣來，認真地看著那孩子。「我之後再給你更漂亮的。」

孩子看起來能接受這個條件，鬆開手中的項鍊。「亮亮掰掰。」他向韓博士伸手，而後者也順勢把孩子抱回自己懷中。

　　「所以這孩子的名字？」韓夫人問。雖然有聽到，但終究還是想聽兒子親口告訴她。

　　「A-l-a-i-n，阿嵐。」

　　韓夫人點點頭。「是個好名字。」

　　博士聳肩，從宴會廳的落地窗看到每日都有妥善整理的後院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，後院亮起鵝黃的燈。粉色的日日櫻仍舊盛開，那是以前特別種的，現在住的村莊外的森林並沒有這種植物。「我帶阿嵐去外面，開始前叫我。」

　　現下眼看沒事，韓夫人也不限制兒子的行動。「去吧。」

　　看到種滿花卉的庭院，坐了一整個早上的車而下午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阿嵐，在被放到地上後立刻在花叢中蹦蹦跳跳。

　　究竟是看到喜歡的東西而打起精神呢？還是因為精靈的那部分讓他從大自然中吸收了力量呢？博士走在阿嵐身後，端詳著數度差點跌倒的小不點。他單手抵著下巴，想著等一下可能要面對的麻煩事：他該怎麼介紹阿嵐才好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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